有一次到朋友家作客，我和伯母還有她在沙發上聊天，結果她突然問我:"如果現在要逃難了，你
只能帶走一樣化妝品，你會選什麼?"其實我心裡想說逃難的時候有人還會帶化妝品嗎？時間都不夠
用了。接著她就說她會選眉筆因為她覺得眉毛最重要，不畫眉毛就感覺像是沒穿衣服，伯母說她會
選眉筆和口紅因為她覺得兩者一樣重要所以她無法只選擇一樣，我當時突然被這樣一問，也不知道
要說什麼所以就隨口說了:"睫毛膏吧!"
之後有次在化妝時，不小心瞥見化妝師的工具箱中有一支YSL 的唇膏所以我就問到:"為何YSL的口
紅這麼受歡迎?" ，"因為畢竟YSL的衣服或包包一般人還是負擔不起但是口紅的價錢算是大家比較能
接受的範圍，塗上去之後，會讓人覺得有和貴氣沾到一點邊的心理作用"，想了想後，我大概懂她的
意思，YSL 除了他們的美少女戰士月光寶盒系列------情挑誘光水唇膏，還推出另一款奢華緞面系
列，故意將包裝設計成像是迷你金塊，讓人在使用時有種隨時把小金磚帶在身邊的錯覺。後來我才
想起來她提的這個想法跟之前在報章雜誌上看到的"口紅效應"(Lipstick Effect )有點類似，他們說口
紅效應是一種經濟效應，當經濟不景氣時，相較與其他物品，口紅的銷售量反而上升。這名詞最早
由雅詩蘭黛前任董事長Leonard Lauder提出因為當時美國處於三零年代的經濟大蕭條，他觀察到大
家會減少買名貴車子，房子或衣服的開銷但是把消費的慾望轉到一些價錢較低的小物品。後來也有
專家指出口紅效應在歷史上確實出現了很多次。1996年日本經濟衰退，木村拓哉在當年成為第一位
為口紅代言的男明星，廣告播出後刺激口紅的買氣，甚至連貼在地鐵裡廣告海報都被撕光。2001年
911攻擊後，美國的口紅銷量也開始激增。在困頓的時期中，人們會因為看到自己在鏡中的妝容而
感到有自信，口紅不只讓自己看起來有蓬勃朝氣，也將這喜氣的氛圍傳染給他人，原來人們不只單
純地在買彩妝用品也因為受大環境的影響下，他們還連帶買了一個對未來的希望和自信心，間接地
產生了一種安慰人心的作用。就像是在電影<<珍珠港>>的一幕中中，女主角凱薩貝特琴用顫抖的手
拿著口紅在士兵們的身體上標記號決定誰該先被急救其實就是在暗示口紅所帶給人們的氛圍如同精
神上的嗎啡，那喜氣的氛圍把他們從戰爭的痛苦中在精神上解放了出來。因為如此所以在電影<<第
凡內早餐>>裡，男主角正要開始為奧黛麗赫本唸巴西富商寫給她的信時，她輕聲地說到:"Hand me
my purse,darling . A girl can't read this sort of thing without her lipstick. "(親愛的，幫我把手提包拿
過來，女生在讀信件之前一定要塗一下她的口紅)，她知道自己把這段戀情搞砸了但是心裡依然抱著
一絲希望，她將那份希望寄託在她的唇彩上，期望能聽到好消息即使最終無法達到預期的結果但是
至少能讓自己的心情好點。
男生通常都會好意地跟我們說:"你們化妝前後都一樣漂亮!"但是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因為口紅相較於其
他彩妝品更顯色，色彩或多或少就是會影響一個人氣質以及她所帶給別人的氛圍。歷史上說埃及艷
后和維多利亞女王都非常熱愛唇彩即使在古時候一般婦女不能用口紅，因為鮮豔的紅色被視為妓女
的顏色。咆哮的二零年代裡，那些被視為it girl 的flapper 抹上鮮豔的紅色外出唱歌跳舞，為傳統保
守的社會帶來了新氣象。處於戰爭時期的三四零年代，政府鼓勵女生塗上大紅色的口紅因為紅色讓
他們聯想到勝利的喜氣洋洋。六七零年代的女生們喜歡大眼娃娃妝和流浪嬉皮的風格所以她們大多
用粉紅色系或橘色這類淺色系的口紅去平衡大眼妝和喇叭褲所呈現出來的浮誇。 八零年代流行"多
就是美(more is more )"的華麗風所以她們除了抹上五顏六色的眼影和腮紅之外還刻意地塗上桃紅色
的口紅。九零年代又為了營造出病態美(heroin chic )所以她們又去模仿歌德風塗上紫色，黑色或咖
啡那類深色系的唇彩。前一陣子大吹的"少即是多"(less is more )風格所提倡的裸唇色(nude lip)，尹
恩惠在韓劇<<想你>>中以雙色混搭成的咬唇妝塑造出楚楚可憐的嬌柔黛玉貌，讓許多女生都瘋狂地
效法因為她們希望當自己化完咬唇妝走出戶外能遇到像劇中一樣帥的歐巴，談一場驚心動魄的愛
情，到現在流行模糊邊緣的吻唇(snogged lip )所表現出激情過後的溫存感。最後我們才發現不同質
地和不同顏色的口紅讓一個人的氣質和她週遭所散發出來的氛圍都變了，以前讀到有人要以高價購
買安迪沃荷的氛圍，現在才知道原來氛圍可以賺錢是這個意思，也難怪Tom Ford 會說:"lipstick
makes you look dressed." 他把賣口紅所賺來的錢拿去拍電影結果一不小心就拿到很多獎，因為現
在很多女生的包包裡都擺了好幾支不同顏色的唇彩，因為這個小小的東西就是有種換了個人似的魔
力即使穿著上班上課的衣服去參加派對或聚會依然有hold 著全場的氣勢。
男生對女生塗口紅的看法也是各有不一，通常都可以接受少女粉，日系橘或高雅的玫瑰紅，但是一
談論到大紅唇，男生大致上又分兩種看法，第一種認為女生只要塗大紅唇就不好看了因為太過艷麗
了! 那種紅唇就是酒女，舞女或老氣的象徵，他們跟我們說:"女生就是要看起來清純才漂亮。"但其
實是因為當女生塗上口紅後，在形象上的氣勢就會壓過她身旁的男士們，他們會害怕因為其實男生
在某些方面是非常膽小，但是這社會長期逼迫他們不能柔弱，因為男強女弱的形象對這社會來說才
正常。另一種則是覺得自己的女生塗上口紅後就是全場的queen ，他們以她們為榮因為這些男生的
自信可以和紅唇的氣勢相互抗衡。
對於不同的人來說，口紅又被賦予不同定義。香奈兒說:"If you are sad ,add more lipstick and
attack "，她鼓勵女生遇到挫敗時，勇敢地站起來反擊。而剛好M.A.C的口紅盒形狀設計就像是一枚
小小的子彈。電影<<青樓艷妓>>裡伊麗莎白泰勒飾演的女主角Gloria 把這個概念透過生動的演技詮
釋得淋漓盡致，她睡醒來後發現男主角在床頭留了一疊鈔票後就離去了於是她拿起了那支le métier
de beauté 的夢幻淡粉唇膏在梳妝台的鏡子上憤怒地寫下:" No Sale !"，表達她對這段關係的不滿。
他們說張愛玲嗜愛口紅，她在自己的散文<<童言無忌>>中提到自己在第一次向雜誌社投稿後拿到稿
費便立刻跑去買了一支小號的丹祺(Tangee)，甚至在香港淪陷後還和好友炎櫻在街上尋找哪裡還能
買到嘴唇膏和冰淇淋，在往後的著作中也常常以女主角所用的口紅質地和顏色來描述她們的品位和
背景，導演李安也在電影<<色戒>>中刻意地特寫王加芝在喝過咖啡後，杯子所留下的口紅印，李安
和她都透過口紅及其他生活的小細節帶著我們去觀看大時代裡的愛恨情愁。到現今的流行文化中，
依然可以看到，在女神卡卡的音樂MV<<Judas >> 中，那把口紅槍象徵著男女關係中情慾的背叛。
泰樂絲甚至將自己的專輯取名為red ，她接受採訪時提到專輯的靈感來源是自己經歷過的一段愛
情，因為這段關係對她而言強烈而動盪所以讓她聯想到紅色，於是她在歌詞中寫下:愛著他就像是架
著全新的馬莎拉蒂跑車開到沒有出口的街。在巡迴表演中，每當唱到這首時，總是以鮮紅的唇色示
人，她把自己的情傷寄託在那首歌裡，再畫上自信的妝容，勇敢地繼續談下一段戀情。
他們說眉毛是女生面相的靈魂，那我要說紅唇是我們對生命的一種熱情，就像那位雙C女士說的:紅
色是生命的色彩 ，鮮血的色彩。社會心理學家Amy Cuddy 曾經在Ted 演講中鼓勵大家即使在自己
最沒信心的時候依然要裝出一副很有自信的樣子直到內化至我們的骨子裡， 所以她提倡:Fake it till
you become it.生命有時太沈重，我們會害怕，但當我們看到鏡中的紅唇，那容顏又會再度提醒著我
們要以最勇敢的姿態繼續昂首闊步，直到真正地尋找到生命中的熱情為止。 YSL大師曾說過:The
most beautiful makeup for a woman is passion. But cosmetics are easier to buy.如今我才知道為何
伯母會選擇眉筆和口紅，因為當女生有了靈魂，有了生命中的熱情後，她才能勇敢地睜開眼睛去面
對生老病死所帶來的孤獨。
我不確定是否能成為如此勇敢的女生，但至少那是我期望自己在未來中能夠成為的模樣。
化妝師:Eliza Mao
附記:後來經濟學者真的有去調查數據，發現景氣好的時候，唇膏還是賣得很好，可能是人們會覺得就算大環境已經很好了還是希望能更好吧！也或著只是單純喜歡不管外在環境如何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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